最坦诚的周春芽：郎迷桃花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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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永芬说，看到周春芽的作品，联想到生活像桃花一样美。周春芽说，我画桃花，画男女之爱，就是为了提醒大家恢复生活之乐。

- -  周春芽

的确，其实人生并没那么复杂。“爱，不爱；画，不画；变，不变；向前看，向后看；向东进，向西闯……即使有过纠结，心意已定，一切变得从容。秩序井然，丝丝入扣。”周春芽，2015年10月16日下午站在澳门艺术博物馆二楼的专题展览馆门口，为自己的“始终是开始--周春芽作品（2015）”个展讲话，这也是2010年他在上海美术馆举办四十周年回顾展、2012年上海周春芽艺术研究院展览、2013年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展览后再次举办规模个展。也是其“园林”全新系列作品的最新亮相。

简单来说，周春芽的新作，可见依旧笑春风的桃花，秀绝天下扬州园林的精灵，石涛济山僧的梦呓……是周春芽与古代文化的一次对话，更是对《园冶》的深度解读，对《扬州画舫录》的礼赞。

周春芽那年60岁，2013年他58岁时有了儿子。（2017年有了第二个儿子）也是从2013年开始，他每年“烟花三月下扬州”，采风、创作，选在花开烂漫时怀着幸福之心来到园林，感受幽深曲折、温暖冷冽、花开花落，他的创作状态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家庭的温暖，儿子的诞生，作品更加的厚重，这次的展览不一定有进步，但是我希望有一些变化。我很感恩这个年月，在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时期在澳门办这次个展。”耳顺之年的周春芽坐在我旁边，这样说。

- -  《河畔》

- -  《三月瘦西湖》 2015年 布面油画 200x150cm

- -  《瘦西湖春色》 2015年 布面油画 250cmx200cm

- -  《晚樱与桃花》双联 2015年 布面油画 200x400cm

本次个展还特别将周春芽在上世纪80年代与一些后来重要艺术家的书信往来编撰成书，密密麻麻，一张信纸正反两面都写。书信是根据重量来算邮费的，周春芽给自己定了规矩：所有的信都必须在两个马克之内搞定，“写上三页纸就要影响我的生活了。”

他在给张晓刚的一封信里写：“当所有人对你的风格习惯了，那你的心也可以变了。人总是很怪，没有出来，就想出来看，当你达到目的时，生活在这种优美的环境里，却又想念艰苦的岁月。”周春芽回忆自己在德国留学期间，所有的书信似乎都是写给自己的。书信里情怀满满，鼓励自己待下去，是一种孤独的海外生活的写照。这些书信和写信者背后的心情，成为他身揣100美元和一箱方便面就去欧洲留学的原始动能。周春芽一辈子唯一靠体力挣钱的时候就是跟一个伊朗留学生去当搬运工，三个月，满足了他半年的求学生活，给了他最深的生活体验。回国后，他的老师为了鼓励他坚持绘画，还每个月在信里给他寄50马克，“盼信来”成为一段时间他最难忘的内心感受。

- -  1988年 周春芽在德国藏家家里

- -  2012年3月 周春芽在德国藏家里

“画桃花从人性的角度思考得比较多，色彩很鲜艳，画起来比较自由；画园林就是另外一种感觉，更想把一些东西隐藏在画里面，把一些想法通过石头、树，通过笔触等表达出来，借鉴了一些传统艺术家的语言方式，难度也要大一些。画了几张以后，我又多次去扬州，通过对当时石涛、龚贤、髡残等艺术家那个年代的理解，寻找与他们画石头、画大自然方式中的共同点。”

“我的创作里，‘绿狗’没有考虑传统，画绿狗是一个全新的发现，包括色彩、力量、造型、构图、思想。桃花严格讲虽然是中国传统的题材，但是我画的时候比较开放。画园林就稍微有点儿保守，但其实还是借用，我没有必要单纯表现这个园林，我也不是做园林的艺术家，没有义务重复一遍。”重复太没有意思了。

“2014年画画不多。我的很多精力也用到了家庭上，刚刚得了一个儿子，他很小。他从生下来到开始说话，现在马上就要开始学走路咯。我对他的爱把我扯得太紧了。他的生日是2013年11月15号，天蝎座。我先还有个女儿，褐褐，但那是比较年轻时得的，不像现在的体会，这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细致，也没那么深。应该说，我对不起女儿。”60岁的艺术家周春芽2014年12月27日深夜淡然地坐在台北喜来登酒店的咖啡吧，和我聊天。

周春芽是个重情分的人，这点再圈内无人有异议。那只著名的狗“黑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成为他早期的精神灵感的飞地。它随着时间变化的力度，渐入周春芽作品的厚度，曾带给他一种撕扯的痛感。“从狗的角度，是人们印象最深的动物，在加之绿色是极具刺激性的色彩，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表达。我想，这两点可能更加贴近社会，更加容易被大众所记忆。”

绿狗是绿色，桃花是粉红色，园林是以紫色为主。“我第一个女儿取名褐褐，因为当时正在画褐色的作品，现在儿子取的是紫色，原因亦然。儿子叫紫岩，栗宪庭取的名字。取自古诗中隐士的某个出处。‘周紫岩’，这也符合我们在蓝顶生活的环境。我当时画了很多石头，紫色的石头。儿子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新生命的诞生。这是人生的一个新的体会。你会一下发现，虽然自己年龄比较大了，但你会从他第一天生下来开始观察每天的变化，到现在，一岁零一个月。每一天变化，都会触动我的心。我觉得一个艺术家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对文化的态度。”

- -  1979年 周春芽在甘肃写生

- -  1995年 周春芽与栗宪庭、廖文、沈晓彤在北京天安门广场

“第一个小孩生下来时是非常艰苦的。那时，住房是集体宿舍，隔墙简陋，用报纸隔的，手指都戳得穿，一共六家人住在里面。艰苦的生活反而会忘记一些孩子出生的快乐，情感上也转向如何克服生活的困苦，生活就是一种拉扯，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感慨。以前肉也没吃的，糖也没有。奶水不好的话，只能吃奶粉。那时，我喜欢高原题材，我经常去红原，有一种红原奶粉，当时红原的奶粉厂产的是非常好的……”周春芽难得提到旧时困苦，对于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他背负的竟是一种诚恳的歉意。

- -  《片石山房一景》 2013年 布面油画 120x150cm

- -  《大明寺》 2015年 布面油画 120x150cm

- -  《仿石涛画》布面油画 200×150cm 2015年

周春芽的动力多于压力。“一个人首先要坦诚，要诚实，你不要说假话。你坦诚过后你就没有压力了。我要对我的作品和这个社会负责。但很多东西，包括很多荣誉是虚的，你不要去想它，埋头做事就好。作为艺术家，你本分地把自己的艺术创作搞好，然后向社会做一些额外的公益。”

- -  周春芽《扬州女子》布面油画 200x250cm 2015年

《何时再见梦中人》封面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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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芽说这两年多数都在画画还债的状态。前不久他才还了一张2004年的欠画，1.5x1.2米的尺寸。“那个价格便宜得吓人，才几万块钱，但是我还是非常认真的画的桃花。藏家很高兴，他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我还这么认真的给他画桃花，这也是个口碑。因为画拿出去了，观众并不会说你是十年以前画的，别人只认你周春芽画的。所以，我无论欠别人多么久的画，我都要认真完成，越欠得久的画，我越要认真。”

周春芽接下来的几句话特别坦诚，“我生怕别人在背后评价我，说我不好的，这个口碑我不喜欢。诽谤我的话，我无所谓，但是别个说你周春芽的人品不好，这个我就怕。口碑，其实也是收集大家私下对你的评价。”

- -  《太湖石与花》 2015年 布面油画 200x150cm

- -  《湖上》 2015年 布面油画 200x150cm

周春芽对我说，“如果要当一个纯艺术家，是很苦的，是一次冒险，更是一场赌注。如果是热爱艺术，你可以去找一些方式去克服生活上的困难，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坚持你的个性。”

“早些年，画画还不挣钱，就是奔着理想去的。当时为了找个模特什么办法都在用，生怕别人不同意，画了就把画送给他，好多人当时还不愿意要我的画。”

“我现在感到我的时间不够用，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我想创作更多的作品。我现在是上午锻炼身体，下午画画，晚上我要陪小儿子。”

- -  《奇石》 2015年 布面油画 200x250cm

- -  《假山石》 2013年 布面油画 200x250cm

- -  《亭台楼阁》 2015年 布面油画 200x250cm

- -  《熙春台》双联 2015年 布面油画 120x300cm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的，再晃十年，我坐在这儿都是一个老头儿了。人生很短，我们都要珍惜。我的每一个创作题材都跟我的生活有关。比如画西藏题材，我当时因为看到他们服饰的颜色很兴奋；画石头系列，是我想回归传统。因为在我看来，中国的绘画从古到今都离不开石头，它是个永恒的题材；到了绿狗，那时家里养了一条狗，我画画的时候，它就躺在我的旁边，所以我开始画它；画桃花，是因为有年春天去龙泉山，突然看到一片桃花……”

2010年3月号的《艺术财经》有一个封面专题名为《周春芽的价值》，有几个响亮的副题：为什么他总有人追？为什么他人缘最好？为什么他过得活色生香？为什么他独树一帜？为什么他积极入世？为什么认可他的作品？为什么从容面对拍卖起落？

- -  周春芽 成都蓝顶（摄影：张骏）

- -  周春芽、浅浅（摄影：张骏）

- -  周春芽和朋友们（摄影：张骏）

古代画家里，他提到了龚贤，第一喜欢倪瓒，第二喜欢髡残，龚贤也是他喜欢的。“传统绘画的差别是非常微妙的，要放在当时那个时代和环境里，只能意会。”他谈到了车，“男人只要有钱就买车，有更多的钱就买更多的车。”有天下午周春芽收到方力钧的短信说要来找他，周就问到哪儿了，方回：接近中。周春芽很认真地说：“嗯？这难道说方力钧已经到了工作室附近？”他又发短信去问，这次得到的回答是：要拐到长沙一下。周春芽说方力钧可能是自己开车来，还说方开车特别兴奋，而他现在都全权委托给了戴师傅，自己一上车就犯困。1993年他买的第一辆车是北京吉普2020S，现在每天往返家和工作室的车，是JEEP指挥官，跟第一次买车的风格一致--越野。

1992年，有一次周春芽去香港，在张颂仁那里卖了一幅画，赚了6000块钱，他马上就买了一件5000块钱的万宝路格纹大衣，一个认识他的画廊老板都吓一跳，说你怎么那么舍得。周春芽说他就是觉得有了钱应该买好衣服穿。1986年在德国的冬天，气温下探到零下38度，当地德国人都说自从有记忆以来，是最冷的一个冬天。周春芽没有钱买衣服，教会的慈善组织知道了，就叫他去，在一个长桌子上，摆出好多旧大衣，让他挑一件，他就挑了一件好看的大衣，大衣一直保留到现在。

这个细节是我看到媒体报道的，多年前供需紧张时，周春芽天天想吃肉，周末和表哥一起骑车到造飞机的表姐家，能吃上回锅肉，印象很深刻，比现在好吃得多。很多人都知道当年在美院的时候周春芽吃肥肉，张晓刚吃瘦肉，两人凑一起吃肉刚刚好。周春芽到兰州吃羊肉泡馍，吃完就浑身痒，痒完了他觉得也还是值，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吃羊肉泡馍了。

本文节选自《何时再见梦中人》艺术访谈录一书。（成都时代出版社 谢礼恒 著 201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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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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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人民出版社与四川浙商美术馆联合推出的《何不怜取眼前人》，2018年4月即将推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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